【国庆特刊丨当代作家 胡德明 作品展】
【当代作家胡德明作品展】
胡德明,彝族,上世纪80年代初开始坚持业余文学创作,先后在国内报刊杂志及网络平台发表文学作品100多篇,有多篇文学作品在全国范围内获奖。现为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、中国散文网会员、华夏博学国际文化交流中心会员、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、四川摄影家协会会员、四川省甘孜州文学艺术联合会副主席。
过 年 柴
春去秋来,转眼间彝历新年(农历十月)就要到了。咱彝家山寨的各家各户都在作过年前的各项准备工作。
过年前第一项准备工作就是砍过年柴。我家的左邻右舍的男人们肩扛斧头,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附近的薪炭林里,开始噼里啪啦地砍伐过年柴来。没多久,不少人家户的房前屋后码起了一垛垛崭新的过年柴。
看到邻居人家户砍伐过年柴的热闹场景,我们全家人都非常着急。因前段时间,阿爸到拉祜察走亲访友,没能及时赶回来。在一个天空明亮的晚上,全家人聚集在火塘边烤火。阿爸啪哒啪哒地抽着烟,不时往火塘里放些薪柴。阿妈手里搓着羊毛线,准备给我们制些新羊毛衣裳。他们谁也没说话,只是静静地听着我们几姊妹说这说那,但我们议论最多的是谁家砍的年柴多,谁家的年柴码的整齐漂亮……
阿爸又从烟包里掏出被揉碎了的兰花烟叶,用火钳从熊熊的火塘里夹出一坨红彤彤的火炭,将烟袋里的烟叶点燃,开始抽起来。此时,夜已深了,我们大家都有些倦意。“从明天起,开始砍过年柴!”阿爸作出了决定,声音掷地有力。
第二天拂晓,阿爸第一个起床。他从堂屋的楼梯边拿起斧头,用手摸了摸斧口,感到不很锋利。于是,他从水缸里舀出一碗水,走到院坝边一块磨刀石旁边坐下。他先用少许水洒在磨刀石上,开始用力磨起斧头来。不一会儿,斧头被磨得在朝晖的映衬下,发出耀眼的光芒,异常锋利。
阿爸匆匆吃过早饭后,一手扛着锋利的斧头,一手提着阿妈为他准备的午饭,迎着朝晖,沿着山寨里的那条羊肠小道,健步走进属于村里划归我们家的那片薪炭林里……
这以后的时间里,阿爸都是这样早出晚归,抓紧砍伐过年柴。没有几天功夫,阿爸就把我们家的过年柴砍好了。他请邻居要好的亲戚帮忙,再加上我们全家大小齐出动,很快就把阿爸砍伐在薪炭林里的过年柴背到了我家的房前屋后,令邻居们啧啧赞叹不已。
阿爸带着我们全家人开始将散乱在房前屋后的过年柴,按一定的规格,一垛一垛地码起来。阿爸一边砍柴,一边给我们讲述了有关过年柴的饶有情趣的故事。
相传在远古时候,有一个游荡于宇宙间的恶神叫“踏比阿莫”,它非常凶猛,是一个专门吃人肉的恶魔。尤其是在逢年过节,它从遥远的天边走来,在夜深人静时,悄悄推开人家户门,将大嘴搭在门口,轻轻一吸,就将熟睡中的人全被吸进嘴里,吞食掉,连一根骨头也不吐出。这个恶魔的出没,弄得山寨人人恐惧不堪。这事被英雄支格阿龙知道后,他决心为民除害,彻底制服这个穷凶极恶的踏比阿莫。
月明星稀,冷风嗖嗖。在山寨人们过年的那天晚上,支格阿龙身着铁制的蓑衣,藏于一户人的家里,静静地等待着踏比阿莫这个恶魔的出现。热闹了一天的山寨,此时是格外的寂静。支格阿龙等了大半夜,踏比阿莫还未出现,心想这个恶魔是否识破了他的计谋。不一会儿,阴云密布,狂风大作,雨雪交加,天昏地暗。踏比阿莫终于出现了。它从遥远的天际怒吼着,狂奔着,闪电般的神速冲进山寨,开始疯狂地吸吞着人。不一会儿,山寨里的好几户人家已被它吞食掉。恶魔很快走到支格阿龙藏身的人家户,仍肆无忌惮地张大它那喷着血腥味的大嘴,吸吞屋里的人。支格阿龙强悍勇猛,顺势钻进恶魔的腹腔内。他张开铁制的蓑衣在恶魔的壁腔内一阵乱打、狠刺,打得恶魔疼痛难忍,只好将他吐出。恶魔浑身颤抖着说:“我吃了成千上万人,但从未吃过像你这样差点要我命的人。”“若你今后再草菅人命,我还要钻进你的肚里,将你彻底整死!”支格阿龙那震慑天宇的宏亮声音差点将恶魔吓死。恶魔赶紧连连说:“再也不敢了,再也不敢了!”
踏比阿莫被支格阿龙制服了,并讲好条件从此它不再吃人。而在逢年过节时,山寨的人们在房前屋后堆放一垛垛木柴,以作恶魔的食用品。从此,山寨的彝家每年过年前都要准备很多的过年柴,以祈求过年吉祥,幸福安康。
通过两天的努力,我们家的房前屋后已码起了十多垛过年柴。过年柴不仅在过年时烧用,同时也是为年后准备的薪柴。因为年后山寨常常大雪封山,气候寒冷,无法再砍柴了。
看着房前屋后那一垛垛整齐划一的过年柴,阿爸满意地笑了,阿妈舒心地笑了,我们姊妹们愉快地笑了,我们全家人都幸福地笑了……
香喷喷的过年燕麦糌粑
过年前准备的各种食品中,少不了要有燕麦糌粑。燕麦,彝语称为“苴”,是山寨彝家人少不了的美味佳肴,也是敬奉老人、供奉祖宗的上等食品。
今年开春,阿爸阿妈在我们家田边地角里种了一些燕麦。用燕麦做成的糌粑,香喷喷的,非常可口。于是,我就央求阿爸阿妈多种一些。他们说燕麦糌粑虽然好吃,但燕麦产量低,在我们家有限的地里不可多种,但过年时需要食用燕麦糌粑,也不可不种。经过阿爸阿妈的精心照料,燕麦长得非常茂盛,籽粒多且十分饱满。到了金秋时节,阿爸将其收割起来,放在房背后的木制粮架上,任凭风吹日晒。
今晨阿爸起得很早,将房前的院坝清扫得干干净净。他把被晒干的燕麦从粮架上取下,一把一把地放到院里,开始用连枷锤打起来。阿爸个头高,壮实,浑身上下都充满着力气。他一边挥舞着连枷打燕麦,一边对我说:“孩子,你知道咱们祖先是怎样赞颂苴(燕麦)的吗?”我摇了摇头,因为我从来就未听说过咱们祖先有什么赞颂“苴”的。
“高山雪地‘苴’,生长在高山,撒也在高山。”阿爸开始呤颂起来,声音抑扬顿挫。“撒时红艳艳,生时绿油油,开时白花花,果结沉甸甸,成熟黄橙橙。女人来割麦,男人来收麦,收割入家院。”阿爸呤颂到这里时,声音有些干涩,满身汗珠簌簌地往下滴落。显然,阿爸已累得口干舌燥了,还是阿妈理解阿爸,她从屋里舀来一碗满满的泡水酒。阿爸接过便咕嘟咕嘟地喝了个碗底朝天。
阿爸又开始一边打麦,一边继续呤颂道:“一十三日后,场坝打麦处,女人来晒麦,边晒又边打。男人来打麦,边打就边扬。打麦归男人,连枷打麦腰,场坝被震动,打声振山谷……”阿爸越打越有劲,越呤颂越嗓音宏亮。他将连枷舞得呼呼直响,落地铿锵有力,震耳欲聋。不一会儿,全部燕麦都被锤打完毕。他将连枷放在屋檐上后,从烟包里取出烟袋装上兰花烟,就坐在院坝边上的一块石头上吸起来。阿妈蹲在院里一把一把地把浮在上面的燕麦杆捞开,用簸箕将沉在院坝里的燕麦撮起来。燕麦籽拌和着燕麦壳,一时难以分辨清楚。
此时,太阳已升上了中空,暖烘烘的,连一丝儿风也没有。阿妈叫我呼风来扬燕麦。我不由分说就鼓起了腮帮,开始唏唏嘘嘘地呼起风来。可我呼了半天,腮帮被鼓痛了,口干舌燥了,但一丝儿风没有,天空中的艳阳依旧,直晒得我汗流浃背。阿妈嗔怪道:“真没本事”!于是,用嘴唏嘘地吹了几声,一阵阵清爽的微风由远至近,而且越来越大。阿妈微笑着对我说:“儿子,阿妈呼风的本事怎么样?”我脱口而出:“阿妈真行!”我打心眼里敬佩阿妈。从那以后,每当烈日当空时,我就跟着阿妈学呼风的本事。很快阿妈那套呼风的本领我就完全掌握了。
阿妈将簸箕举过头顶,并微侧着身体,那薄薄的燕麦壳随风向四周飘散开去,而那燕麦籽则沉沉地落到了洁净的院坝里。阿妈这样反复地细心地顺风势扬着燕麦。风一忽儿向左吹来,一忽儿又向右吹来,使得燕麦壳象一群群蜜蜂,在院坝里面四处飘飞。于是,在我的领口、袖口和裤管里钻进了不少燕麦壳,使我浑身骚痒难忍。我飞也似地跑到屋后的角落里,迅即把衣服脱光,将紧贴在皮肤上的燕麦壳一个一个地剥离下来。
当我回到院坝时,阿妈已将燕麦扬净,装进木盆里,并倒进清冽的泉水浸泡。约莫半个时辰,燕麦被泡得涨鼓鼓的。阿妈将燕麦倒进洗净后的锅里,用微火烘烤。不一会儿,锅里的余水已煮干了,燕麦籽在热锅里哔哔波啵地跳个不停,不少还蹦出锅外,纷纷撒落在火塘边上。我将其捻了几粒放进嘴咀嚼,顿感清香、可口。
阿妈将炒熟了的燕麦拿到磨坊里,开始磨制起来。燕麦和其它农作物不一样,粘稠度高,越磨制难度越大,若没有一身强体力是无法胜任的。看到阿妈吃力地磨着燕麦,汗珠儿顺着脸颊一颗一颗往地里掉。我心里非常难过。于是,我就主动帮着阿妈推起磨来。尽管我力气不大,但还是起了一点点帮补作用,磨快速地运转起来。磨缝里不断喷出细细的燕麦糌粑面,香味直扑鼻儿,使人馋涎欲滴。
磨制完毕后,我央求阿妈道:“给我吃一点嘛!”其他弟妹也跟着都要求吃一点,阿妈轻轻拎了一下我鼻子,笑着说:“长这么大了,还不如弟妹们懂事!”
阿妈从碗柜里取出几个木碗,放上燕麦糌粑后递给我们,并叮嘱我们不要噎住。我们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,有的用热开水搅匀着喝,有的用凉开水拌和着喝。而我呢,则从水缸里舀出清冽的泉水,放进木碗里搅匀,然后咕嘟咕嘟地喝进了肚里。顿时,我感到浑身凉爽、清新、愉悦,随着一声饱嗝,那浓烈的燕麦糌粑清香味从口中徐徐溢出,向四周散去。阿妈用嘴闻了闻我们的嘴,禁不住发出赞叹:“这燕麦糌粑真香呀!”我们几姊妹都请阿爸阿妈也吃一点燕麦糌粑,但他们都说留着过年那天再吃。
阿爸将阿妈磨制好的燕麦糌粑装进羊皮口袋,用绳拴紧封口后,挂在堂屋上方的神龛下,等到过年那天才启封。羊皮口袋被装得涨鼓鼓的,不时散发出清香的燕麦糌粑味,在房里四处飘散着、弥漫着……
“抢”头水与“偷”菜
夜,已经很深了。火塘里的火还在继续燃烧着,不过火塘边的柴禾已经没有两根了。
阿爸已躺在竹席上,呼噜呼噜地睡着了,可他右手拿着还在冒烟的烟锅,说明他刚刚才睡下。阿妈也手握住口弦,斜倚在火塘边的木柱上睡着了,脸上还挂着幸福的笑容。三个妹妹也和衣在火塘边的竹席上打着细微而均匀的鼻息声。
夜,真的很静很静,只能听见窗外呼啸的风声;夜,真的很黑很黑,透过窗缝什么都看不清。我在火塘上方的石板上加了几根松光,霎时,整个屋内都亮了起来。此时,火塘里的柴禾已燃烧得差不多了,屋内的温度已渐渐下降了起来。
我站起身,蹑手蹑脚地向门外走去,尽量不惊醒阿爸阿妈和妹妹们的睡梦。当我走出门时,一股股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,不禁打了个寒颤。夜是黑沉沉的,只见雪花隐隐约约地在天空中飞舞着、盘旋着,在我的全身上下撩拨着。亮如白玉的雪还在慢慢地下着,飘落在树枝上,飘落在屋顶上。雪下得越来越大,犹如鹅毛从天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,使夜空下的大地变得灰白灰白的。
我赶紧从柴垛上抱起柴禾往家里走。我在门口抖落掉身上的积雪,便轻轻推门进屋。于是一股暖融融的热浪向我涌来,顷刻将我身上剩余的雪融化得干干净净。我在火塘里不断地加着柴禾,火渐渐地大了起来。我在火塘边继续睡着,渐渐地又进入了梦乡,
不知什么时候,我家那只公鸡闲不住,扯亮了嗓子,划破了寂静的夜空,发出了透亮的第一声清脆的鸣叫。紧接着邻居院落的公鸡听到呼唤,便也一展歌喉,不甘示弱地叫起来,一家挨着一家,一户靠着一户,渐渐蔓延到这处。不一会儿,整个山寨的人们急急忙忙的起床,穿上衣服,急步冲出门,开始了一年一度彝历新年“抢”头水和“偷”菜的有趣活动。
阿爸阿妈听到公鸡的报晓声后,也赶紧起来,着手“抢”头水和“偷”菜的事来。几个妹妹也睡眼惺忪地爬了起来,都嚷着要去“抢”头水和“偷”菜。阿爸给我和阿妈准备了背水的木桶和茶壶。阿妈赶紧从水缸里舀出清冽的水,将木盆装得满满的。我不解地问阿妈道:“为什么要将水缸里的水舀出来装在木盆里呢?”阿妈抚摸着我的头,笑着说:“水缸里的水已属于去年的水,即将抢来的水才是今年的水。”阿爸在木盆旁放上了一杆秤,并说:“你们抢来的水和木盆里的水都要过称,‘抢’来的水如果比盆里的水重,说明今年风调雨顺,五谷丰登,人畜兴旺。相反,年景不会很好!”本来几个妹妹也和我们一起抢头水的,无奈外面还下着雪,道路泥泞。全家人抢头水的任务就由我和阿妈来承担。
阿妈背着木桶在前面疾步走着,我提着水壶在后面紧跟着。外面的风还很大,树枝上的积雪也被风吹落得四处纷飞,落到我们衣服上还沙沙作响。雪花像一个一个调皮的小精灵,钻进我们的衣服里,飞到我们的头发上,落到我们的脚背上。阿妈在前面迈着碎步走着,还时不时回过头来叮嘱我:“小心,别跌倒!”我一边说着:“别担心我,你要多加小心才是!”一边紧紧地跟着。
我们走着走着,发现前面有两个人影在晃动。阿妈说:“我们要赶紧追上他们,争取‘抢’到头道水!”我们加快了步伐,力争赶在他们前面。
雪纷纷屡屡,随着风舞,似朵朵小伞,不断地在通往抢头水的羊肠小道上铺着,而且还越积越厚。前面的那两个人影翻过那座小山坡,已消失在茫茫的风雪中。我们几乎是在积满雪的小路上跌跌撞撞地跑了起来。这时,我们的后面跟着背着木桶和茶壶的十多个人,而且脚步声越来越急促,越来越逼近。有几个人由于步子迈得太快,不慎跌入了路边的积雪里,木桶落在雪地的声音叮叮当当地响着,打破了这宁静的山野。但他们爬起来,抖落掉身上的积雪后,又拼命地往前追赶着。
我们很快就来到了取水处,这是我们这个山寨在冬季里唯一的取水处。走在我们前面的那两个人影原来是我的两位婶娘,她们正在往木桶里舀着水。这时后面来的人也追赶了上来,大家自觉地排着队,依次很有礼貌地“抢”水。“抢”水的人们静悄悄地,谁也不说一句话,因为我们山寨的习俗,取水回家前彼此之间是不能说一句话的,好像是见到陌生人般。如果谁说了话,他“抢”来的水就变成了平常的水,不灵验了。
雪花还在空中飘飘悠悠地落着,好像正在跳着漂亮的舞蹈。柔柔的雪沾在脸上,贴在身上,附在脚上,感到彻骨寒冷。我冷得脸发红,手发紫,不禁连连向手里哈着气,跺着脚,以此提高一些体温。
这时,两个婶娘木桶里已“抢”满了水,脸上挂着自豪的笑容,慢慢地向家里走去。接下来就轮到我们“抢”水了。阿妈默默地“抢”(舀)着水,很快将她的木桶和我的茶壶装满了。我们背着“抢”来的水,“咯吱咯吱”地踏着积雪向家里走去。
阿妈将水倒进水缸里,并在门外将附在身上的积雪抖落掉,旋即走进屋里,看阿爸正在用称称着木盆里去年的水,接着又将我们背来的新年的水放进同样的木盆里,认真地称起来。阿妈全神贯注地计算着两桶水的重量。我全身冷得直发抖,来不及抖落掉身上的积雪,就一屁股坐在火塘边烤起火来。
这时,阿爸阿妈开心地笑了起来。阿妈说:“今年的水比去年的水重了那么一点点。预示今年全家人健康,庄稼获丰收,牲畜也一定会得到大发展......”全家人都沉浸在幸福而欢乐的气氛中。
“还有一件事,‘偷’菜!”阿爸阿妈把这件重要的事交给我来完成。我背着背篼刚要走出门时,却被三个妹妹拦住了。“我们也要跟着你去‘偷’菜!”她们稚声稚气地说着。阿妈笑着对我说:“好在‘偷’菜的地方不远,让她们跟着你去吧!”“好呢好呢!”她们欢呼雀跃起来。阿妈给她们添加了衣服,每个人都背起了小小的背篼。
这时,天已停止了下雪,东边的山坳上的云已慢慢散开,从里面露出了鱼肚色的晨曦。于是,大地渐渐地朗润了起来。
昨晚下的这场雪好大好大哦。山寨家家户户的屋顶都白了,像戴上了一顶顶白色的大帽子;山野里的树木全白了,像披上了银色的冬装;地面上铺上了一层层厚厚的雪,像一条条洁白的哈达。我们刚走出门,几个妹妹高兴地跳了起来,还相互间打起了雪仗。三妹抓起一把雪撒向二妹,二妹忍不住说了声:“好冷哦!”随即二妹又抓起一把雪打向三妹。三妹说了声:“你好黑心哦!”差点哭了起来。我立即制止了他们的嬉闹。我说道:“阿爸阿妈说,‘偷’菜时是不能出声的。如在嬉闹声中‘偷’来的菜是不吉利的!”几个妹妹都伸了伸舌头,再也没说什么话了。
我们静悄悄地走着,眼睛东张西望地寻找着别人家的菜地。这时,我们突然发现在我们家的院子里有个人影在窜动。我们悄悄地走近一看,原来是本寨的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阿姨在“偷”我们家的菜。她“偷”得很投入,完全是忘记了周围的一切。二妹正要张开嘴制止她“偷”我们家的菜,我立刻唔住她的嘴说:“不许制止,这是我们山寨过年时的习俗,大家都图个吉利,让她‘偷’去吧。等会儿,我们也可以‘偷’她们家的菜!”我家园子里有许多元根、萝卜以及少量的青菜,但在大雪的覆盖下,却什么也看不见。她已经发现了我们正在注视着她,但她却旁若无人地“偷”着。很快她“偷”了半背篼菜大摇大摆地从我们面前经过,脸上还挂着愉快的笑容。我们谁也没有说一句话,只好无可奈何地看着她背着我们家的菜,消失在远方山寨的那个转弯处。
这时,东方已露出了鱼肚白的颜色,渐渐鱼肚白变成淡红色,好像人们喝过酒后脸上呈现出的红晕一般。接着,它又由淡红色变成深红色,再由深红色变成金黄色。这时候,天边的白云涂上了五彩缤纷的颜色。
清晨的这等景色,预示着太阳很快就要从山坳里探出头来了。“我们一定要在太阳出山之前‘偷’到菜。”我给几个妹妹说,因为山寨的习俗是一定要在太阳出山之前“偷”到菜。由于平时没有注意仔细观察,寨子里哪户人家菜多菜好,我们几姊妹都茫茫然。在这白茫茫的大雪覆盖下的菜地,连一枝菜叶片都看不见。我们毫无目的走了几户人家的园子,但都没有理想的菜可供我们“偷”。
这个时候,东边的天空完全是红的,仿佛是挂上了一道红色的天幕。这一切都表明,太阳快要出山了。我们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菜园供我们“偷”菜。我们紧张得心儿咚咚直跳,一个劲地到处乱窜。忽然,一块宽大的菜园子呈现在我们眼前。菜园子用木桩拦着,一般人不容易钻进去。我们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菜园子出口处,只见栅栏门开着,门前的雪地上有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的脚印。我们走进园子,只见院子中央有两个雪坑,雪坑周围还散落着一些菜叶子,说明有人先我们而“偷”走了菜。说时迟那时快,我跑到坑边,伸手进雪里,急急地寻觅着菜。很快,我的手触碰到了几块坚硬的东西。我一骨碌坐在雪地上,使足浑身力气将雪刨开。一会儿,有几个元根和萝卜露了出来。我使劲扯出了四、五块白里透红的元根装进几个妹妹的背兜里,我自己装上了两根大的白萝卜。当我抬起头时,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在菜园子边缘,抽着烟在注视着我们,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。原来这菜园子是他们家的,他既不阻止也不责骂我们,任凭我们自由自在地“偷”着。我们背着“偷”到的菜往家里疾步奔去。在路上,我们还看见两个姑娘背着背篼,又跑进了他们家的菜园子里。他看了看新来的两个小“偷”,脸上挂着微笑走回家,将门紧紧地关上了,好像这院子里的菜不是他们家似的。
我们气喘吁吁地跑回了家,将“偷”来的菜放到阿爸阿妈面前。我们将在“偷”菜过程中遇到的事,绘声绘色地讲给他们听,大家都开怀地大笑了起来。这笑声,这笑容,是那么温馨,是那么灿烂。阿爸说这两项有趣的活动,寓意着两层含义:一是水、元根、萝卜等,过年后的第一天就进屋来,意味着财源不断,永远会悄悄地流进屋;二是告诉年轻人只有无声无息地劳动,才会有吃有喝的东西。
这时,我推开门,站在屋檐下,只见半边太阳从东边山顶上涌了出来,犹如半个火球在大圆盘里流动。又过了一会儿,整个太阳从东方一点一点地升上了蓝天。它是那么大、那么圆、那么亮,将本来就洁白的大雪照得更加晶莹剔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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